那夜之后,一直到北風(fēng)裹著雪粒覆滿京城錯落高低的檐宇,林瑾都沒有再見過韓爵。
他依舊接著他的客,韓爵也依舊是那個紈绔公子。
一切都回到了正軌,仿佛只是兩架疾馳的馬車短暫地擦肩而過,一輛金碧輝煌,一輛破舊骯臟。
從截然不同的來處來,往云泥之別的去處去。
林瑾今日剛送走了客人。昨夜的客是一對兄弟,倆人比賽似地輪流摁著他折騰,后來又將他綁著玩到了早晨,早將他累地幾乎要死過去。
只是腦子卻極清醒,半點(diǎn)沒有睡意,洗了妝在床上自顧自躺了一會兒,想著反正這會兒樓里也沒客人,就下了樓,取新送來的衣裳。
樓里極空曠,上午一般是沒客人的,就連倪爍有事找他,也一般選在嫖客往來頻繁、不惹人注意的下午或者傍晚。他抱著樓里發(fā)下來的衣裳回到房里,將那衣裳在床上展開來鋪平,嘆了口氣。
真是有種不顧他死活的輕盈美。
只是看著,就叫他覺得膝蓋隱隱作痛。
那衣裳既輕且薄,用的絲綢不差,可冬日穿在身上,卻僅供蔽體——當(dāng)然,大部分時候,這種用途于他而言還是太過雞肋了。
顏色倒是好看,玉色的底,上頭繡著大片大片的紅梅,就是好像做衣服的人不大懂留白,那紅足足占了半身衣裳,火紅的花不要錢一樣堆在一起,艷地發(fā)俗。
他想,就是真種了一院梅,也不一定能攢出這樣多的花來——至少從前,他家那片肥牛卷一樣的梅林里,是瞧不見這樣密集攢聚的紅梅的。
林瑾覺得荒謬,可是沒法子,他又不能去尋老鴇論理去,畢竟青樓里面,講究的就是一個艷俗。
他又想起那個少年和那次有驚無險(xiǎn)的意外來,世子殿下似乎很喜歡那朵印在他耳后的梅花,這身衣裳倒不知和不和韓爵的口味——畢竟比起小世子那一身大紅配鮮綠的袍子,這衣裳還是太雅了些。
還有幾日就是冬至了,王府里大約也是要做新衣服的,這回小少爺要做什么衣裳呢?
總不會又是綠袍配紅襖……
林瑾樂了,促狹地笑了一聲,又一愣。
他想,自己是真賤。
人來了,他要趕人走。
可人家真走了,他倒時時想起來他。
走了不好么?他問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