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午的日頭明晃晃地穿過京城里交疊錯(cuò)落的飛檐,落在蒙著窗紙的窗格上,再透進(jìn)屋里時(shí),就成了霧蒙蒙的柔光。
韓爵感覺自己做了一場很長的夢,依稀記得夢里有只血跡斑斑的狐貍,一邊哼唧一邊貼著他的腳踝打轉(zhuǎn),而他手里提滿了沉甸甸的包袱,一邊在心疼,一邊哼哧哼哧提著東西,騰不出手去抱它,倒把自己急地夠嗆。
真是莫名其妙,把東西放下抱狐貍不就行了。
他悠悠醒過來,好笑地想。
夢里的狐貍有一雙在陽光里水光粼粼的黑眸,他迷迷糊糊在桌邊坐直,肩上披著的毯子滑到地上,正對上一雙晶亮的眼,在柔光里連黑色的瞳孔都顯得含蓄溫柔。
“啊……”他干巴巴地出聲,卻一時(shí)不知該說什么。
臟了的帕子還被他藏在袖里,昨夜的香艷褪去,此刻他才咂摸出尷尬來。
對面坐著的林瑾卻瞧著很是淡定,不慌不忙替他斟了杯茶,極貼心地奉到他面前。
“云兒問公子午安,”他不知何時(shí)上了新妝,那雙笑眼一彎,像開出桃花滿園,“昨夜里云兒一時(shí)被藥蒙了,什么也不知道就睡了過去,竟還教公子睡在了桌上,云兒該死。”
他低垂下眼簾,陽光在他眼瞼下投出一片陰影,那瞳仁就避著陽光藏進(jìn)陰影里去,又成了墨似的兩潭深水。韓爵還沒來得及攔,他就抬起手給了自己不輕不重兩巴掌。
大約是見韓爵沒有繼續(xù)追究的意思,他又垂著頭站起來,走到韓爵身后探手給他揉肩,修長的后頸從松松垮垮披著的朱紅袍子里伸出來,像牡丹叢里探出來的一支玉如意。
他細(xì)聲細(xì)氣開口,聲音里帶著柔情似水的溫存。
“小公子真是個(gè)好人,云兒就是拿自己的私房給媽媽作補(bǔ),也不能叫公子白吃這虧了,這樣,云兒比平日里的價(jià)折下八成,只要您一百文,如何?”
這話說地可心,卻是變相地要趕客了。
林瑾不清楚一夜過去有沒有打消對方的疑慮,話說得謹(jǐn)慎,韓爵卻不打算再和他繞彎子,一把抓住了他的手,卡著他的下巴別過頸子,帶著薄薄箭繭的指腹蹭過他后頸的皮肉,在蒼白的皮膚上留下一道紅。
“你終于把它洗掉了?”
韓爵抬起眼皮看他,那雙叫人驚艷的桃花眼里帶著涼意,語氣淡得好像一句尋常寒暄,氣場卻近乎不容置喙。
“倒是我的不是,忘了告訴浩玉兄,昨夜馬車?yán)镂姨婺阏碌哪瞧坊?,在你頸后留了印。”
他不想和人扯皮的時(shí)候,干脆到叫人半句廢話也說不出來。
林瑾垂眼靜靜看著他,半晌,仍是笑,倒很從容似的。
“原是那梅花壞了事?!?br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