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臉上青筋暴起、神色猙獰,白齒森森,比起人來,她這一瞬看上去更像是一只兇殘嗜血的惡獸。
有離她近的小孩不小心瞥了她一眼,許是被她的神情嚇著了,尖叫著跌跌撞撞退了幾步,摔在地上,一雙圓圓的眼里驚恐異常。
她便頓了一下,有一種犯了錯誤的小孩子般的無措,一邊惡狠狠地盯著外人,一邊有些難過地回過頭小心地看那個孩子。
那小孩子摔倒在地,見她看向自己,吸了吸鼻子,卻抬起一雙濕漉漉的眼睛,依舊信任地把手遞到她的手里。
她珍惜地牽著孩子的手,像牽著來之不易的珍貴情感,將他從地上拉起來時,顯然松了一口氣,眼里那一絲憂郁也散了,仍然是晴天下著糖果雨的那雙眼。
她把孩子拉到自己身后,往更里面的地方藏了藏。然后看向季瑾存等人的時候,下意識又要擺出一副兇狠的表情,齜牙齜到一半,突然想到剛被自己嚇到的小孩子,面容又緩和了下去,但還是陰沉又懨懨地:“滾出去!”
月雁風與她解釋的一切她都不聽,認定了他們是來侵犯的外來者。
直到一個步履蹣跚、滿面皺紋的老翁聽聞消息趕過來,走到她面前,哭笑不得道:“三娘子,他們是仙君啊。”
“仙君,”她偏過頭,眼里盛著迷茫,“那是什么?”
老人家很和藹,看著她像看著自己的孩子:“是會各種法術的仙家人士,是人?!?br/>
“是人?”這句話不知怎么就觸到了她的點,她一雙眼睫壓得很低,眼里流淌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,像一頭被獵人掣在湖邊無法動彈的鹿,鋼刀穿過,幼鹿的脖頸破了個洞,血液汩汩流出,落進湛藍湖水里。
她猝然抬頭,眉頭皺得很緊,眼里的悲傷和不滿顯而易見,很是有些憤怒,“像他們這樣的,也能算作人嗎?”
她的目光掃過月雁風幾人,最后落在季瑾存身上,既厭惡又煩躁,好像他是一件什么惡心的東西,叫她看見一眼,感受到他存在的氣息,就渾身不適,簡直作嘔。
她的語調(diào)憤懣不甘,卻還透著絲絲縷縷的委屈,明明是質(zhì)問著,眼底卻流淌著沉重的哀,她指著季瑾存:“像他這樣的,居然也是人嗎?”
老人答道:“是?!?br/>
她的手就頹然地垂了下來,同樣垂下的還有她的眼睫。許久,她再抬眼時,所有的敵對情緒都消散了,眼神很清澈,像綿綿細雨過后空無一人的林間小徑,既清新靜謐又莫名憂傷。
她朝幾人伸出手。
這次是友好的。
月雁風心頭微動又被那老翁捺了下來。
那老翁按住了三娘子的胳膊,“不必勉強自己,”他認真瞧著她,“三娘子,你不用勉強自己的?!?br/>
他像是這些人里話語權最重的一位,又像是午后會蹲在門前抽旱煙的一位老農(nóng)的村長形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