辜辛丞包下了一整座客棧,弗禾并不矜持,選了其中最大最寬敞的客房之一。
臨近街景,通風(fēng)收光都特別好。
時隔多日,他終于可以在浴桶里舒舒服服泡個澡,洗去一身塵土,然后干大事。
說了三天期限,弗禾自認(rèn)應(yīng)該可以更早一些。
他既不找趙婆子,也不找趙二牛。因為他們一個知而不言,一個干脆什么都不知道。
他要找的,是趙宅里,真正能“開口說話”的東西。
這東西當(dāng)時不是指什么妖魔鬼怪,而是一本薄薄的手札文冊。
辜宰輔看似寬和無害,實則文人的那身傲骨,他一點不曾少。當(dāng)年迫于皇權(quán),狼狽不堪,心底怎會沒有芥蒂。只不過是一直暗中蟄伏,未有顯現(xiàn)而已。
世人都以為辜宰輔的官運亨通是因著與梵興帝的連襟關(guān)系而來的,而季梳虞死后不久,他甚至立馬接受了帝王的恩賜,將貌美的妾室迎娶回來主持中饋。
世人都說他薄情寡義,趨炎附勢,他都認(rèn)了。
但功績千載難滅,是非自有后人評判,更別說,還存在一本真跡手札。那是足以揭開一切的證據(jù)。
帝王不會冒險在水患猖獗的多事之秋對不知情的趙府上下趕盡殺絕,他的目的已經(jīng)達成一半,不久自會離去。于是趙府成了最安全的藏物之處。辜宰輔的一時激憤之作,表面錦繡文章,為現(xiàn)世歌功頌德,事實上卻道盡皇權(quán)險惡。
趙太爺已過世了數(shù)年,他或許看懂了其中的隱喻,又或許看懂了裝作沒懂。但趙豐齊的那點針對辜宰輔的激烈言辭,明顯是在其中的只言片語里,曲解了某些意思。
所以,做人還是要多讀書。
弗禾換了件月白的束腰長衫,扇子輕搖,活脫脫一名翩翩文士,特別能博得別人的好感。
他一大早離開客棧,撒丫子在鎮(zhèn)上東轉(zhuǎn)西轉(zhuǎn),買了一堆東西,上了趙宅的門。
自言幼時曾受過趙老太爺?shù)膸蜐?,特來報恩還謝。門房見他一臉誠懇地帶禮上門,白面書生一個,臉上還帶著一點稚氣,連忙客客氣氣將人請進,委婉又遺憾地表示,太爺已故。
弗禾扼腕嘆息,坐在原地,眼睛慢慢變紅,半晌,將禮品留下,站起強笑道:“實在無緣,我晚來了?!?br/>
他轉(zhuǎn)身欲走,半途又略踟躕地停住,眼里帶著一絲掙扎和希冀:“不知貴府,可還留有老太爺遺作?”
管事見他是個白凈俊俏的小后生,真情流露時的模樣格外令人憐惜,跟他家小兒子似的。聯(lián)想自家太爺生前真心喜愛這樣的讀書人,不由做主道:“有的,公子請隨我來。”
整件事情的開端意外的順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