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芳蘭看她神情頹然,也難過起來,說:“都怪我。我若不是輕信了你爹,也不會輕易就搬來這里,你也不用...”她話未說完眼淚便簌簌地落,云朵心都揪起來,急忙用帕子給她拭淚:“您說這些做什么,我總歸是要嫁人的,嫁雞嫁狗都一樣,去了王府好歹還能當個主子呢。娘身子才剛好,別哭了?!标惙继m仍未停止哽咽:“是我對不起你...”她哭得心碎,惹得云朵眼睛也紅起來。云朵用力眨了眨眼將眼中酸澀擠掉,寬慰道:“娘不是也說,看人不能僅憑表象,說不定他是個疼人的...”陳芳蘭抬頭望著女兒:“不如我們逃了罷,不要管這些事了,讓云宥才自己解決...”云朵想到她的藥費,搖頭道:“今日王宮的人都來見過我了,也訂好了日子,我們再反悔,只怕逃得再遠也得被抓回來,得罪了廣南王,我們只怕連命也不保。”陳芳蘭眼中忍不住又蓄起淚,問她:“訂的是什么時候?”云朵十分勉力地笑了笑:“十天后,下月初一?!钡?章初一很快便到了。云夫人起了個大早,張羅著奴仆家丁忙前赴后的處理府中大小事宜。不過是王宮納個妾,倒隆重得跟要八抬大轎明媒正娶似的。將嫁妝都清點一遍,云夫人才抬頭問起云朵去處。丫鬟站在一邊說:“在后門等著陳姨娘呢,有一會子了?!痹品蛉伺镜睾仙隙Y簿,兩條眉毛倒豎著,抬腿往后門去,嘴里不悅道:“什么姨娘!”遠遠就看到云朵正守在門口,抻著脖子望著遠處。云夫人鼻子里呼呼出氣,卻仍擠了笑臉上去喊她快換喜服打扮。云朵對著這位常帶笑臉的夫人有些怵,只低著頭說:“我想著娘親這下該到了就出來看看,可等了許久還沒見著?!痹评蠣斚惹按饝^她,待她嫁到王宮,就把娘親接到府上住,還配兩個丫鬟服侍。娘親住在城外的一處小院,路程并不算太遠,可她等了許久,按理說早該到了。“哪里這么快能就到了,早市進城的小販書生多了去,進城排查不得耽誤些時辰。”云夫人邊拉著她往回走邊取笑道,“等你梳妝打扮好,說不定你娘就到府上了,你也好給她敬杯茶,也不誤了喜時?!痹贫溥M府也有個把月,早已見識過云夫人的厲害,若是被這樣拉回屋換了喜服,哪里還會有再讓她出閨門的道理。她有些急,抓著云夫人的袖子跪下來說:“喜時得到晚上呢,母親就讓我再等等罷。我娘她身子不好,許是老毛病又犯了才來得晚,我就在這等她,待她進了府就回去換衣裳?!彼薜脻M梨花帶雨,云夫人心底直道不吉利,生出幾分厭煩,又不好發(fā)作,只耐著性子將她拉起來,道:“哭得這樣可憐,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怎么你了。好好好,你就等等罷,我再讓人去看看你娘來了沒有?!薄岸嘀x母親?!痹贫淠ǖ粞蹨I,點頭站起來,看著云夫人去吩咐家丁。又等了半個時辰,竹林深處才見著有人抬著轎子徐徐走來,云朵認出是府上的人,忙擦了把臉迎上去。陳芳蘭也見著她,還未落轎眼淚就落了下來,等母女二人拉上手更是哭做一團。云朵擔心娘親身子,急忙止了哭,又勸起來。母女說了許多體己話,沒多時就有人來催。 云朵來不及再多說別的,只好跪下來給親娘磕頭。陳芳蘭將她攙起來,淚眼婆娑道:“娘這輩子跟錯了人,也教不成你如何選夫君,轉(zhuǎn)眼你卻要去那院墻深處...”她側(cè)過身,拉開袖子,從手腕上摘下只金鐲子,悄悄戴到云朵手上,又塞了張帕子過來,小聲道,“你爹前幾日來過一趟,我找他要了些錢,你放在身上,別讓人知曉,連沈二也不能說。去了那邊吃穿倒不用愁,只是少不得要打點些人情...”云朵摸到手帕里硬梆梆的,像是一錠錠的元寶,忍不住鼻子又是一酸。陳芳蘭年輕時也是讀過書的寒門小姐,少不得有些氣節(jié)在身上,若能對人俯下身段,母女倆也不至于如此境地。她將那帕子還回去,泣不成聲道:“娘,娘...”“收好!”陳芳蘭硬塞給她,又給她把眼淚擦了,“快別哭了,眼睛都腫起來。娘就在外邊等你,看著你走?!眱扇藳]說多久話,云夫人又叫了人來催,云朵萬分不舍,也還是走了。梳洗打扮完后就到了晌午,云夫人匆匆喊了轎子就把人扶上去。除了剛搬來綏地的那次,云朵還沒出過遠門,也沒去過王宮,從來不知道王宮竟這樣遠。轎子坐了許久,久到她連眼皮也抬不起來,昏昏沉沉,臉色發(fā)白才停下來。云朵捂著胸口,輕輕將轎子窗簾掀起一個角,正午就出發(fā),想不到眼下天竟是黑了。轎外傳來動靜,有人透過簾子在外說著什么吉祥話,隨后高呼一聲落,轎子才落到實地。云朵急忙蓋好蓋頭端坐好,接著就有人掀開轎簾,一只富貴的手伸到面前,尖亮的婦人聲音直拍面門,道:“請姨娘下轎?!痹贫湫闹邪蛋刁@詫,因著蓋頭看不見是什么人,只顫顫巍巍地伸出去手放在她手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