·沈譽不知被陳芳蘭支去做了什么，抑或是有別的事，到晚上時才回來。云朵正收拾著桌子，忽然眼前一暗，不由得抬起頭。男人停在她面前，目光在桌上逡巡一番，問道：“這是...剛吃完？”云朵低下頭，輕輕嗯了聲，繼續(xù)手上的動作。男人摸了摸鼻子：“還以為能來得及，看來還是晚了一步。”面前的人沒什么反應(yīng)。沈譽眸子動了動，突然伸出手去。有些發(fā)涼的手指剛觸到手背，云朵就仿佛被什么刺到，迅速松開手。沈譽靈巧地接住快落到地上的盤子，眼底噙著淺淺的笑，說：“我路上跑得匆忙，也沒來得急用晚飯，不知道掌柜的有沒有多做一份？”云朵取回盤子，干脆道：“沒有?！蹦腥四罅四罂盏舻闹讣?，“連殘羹也沒剩下半碗？”纖密的睫毛顫了顫，云朵轉(zhuǎn)身抱著碗往廚房邊走邊說：“沒有?！鄙蜃u嘴角笑意淡了些，又跟了上去，一把將她手中東西奪過來。云朵瞪大雙眼，眸中閃爍著熒熒的光。沈譽將碗悉數(shù)放入盆中，道：“那我只好去隔壁吃了，勞煩掌柜的和我一起?！彼f罷便自然地抓起云朵的手往外走?！澳?..你這...”云朵掙了掙，卻沒起到分毫作用，不容拒絕地被帶著往外走。沈譽一路牽著人進了城才松開。云朵平時也會經(jīng)常進城里，但都是為了粥鋪采買才會來。平時幾乎沒空，這會兒才終于有閑觀量起周遭風(fēng)景，一時竟忘了為何而來。城中還是原來的樣子，和她離開時沒什么分別。這會兒天色已晚，路上行人非但沒有散去，反而有愈發(fā)熱鬧的跡象。她看了看兩側(cè)攤販，不約而同的都擺著許多花燈，就像是為了什么節(jié)日而備。許多年輕男女停在面前仔細(xì)挑選，旁邊還有人手中持筆上書著什么。揚城也有這樣的習(xí)俗，將自己的愿望寫在花燈上，或送給意中人，或點燃放到水中。沈譽解釋道：“綏地冬日嚴(yán)寒，最后一場廟會過后，下次再開，就得等到來年開春了?！痹贫浠腥稽c了點頭，又想起方才和他同騎一馬而來，不由得臉一熱，急忙轉(zhuǎn)過臉只盯著一側(cè)。沈譽收回視線，又指著個方向說：“前面有家戲館，里面的皮影做得還不錯?！痹贫涠伎焱四腥艘郧笆窃鯓拥挠螒蛉碎g，眼下聽他熟稔地介紹著周圍，不由得又想起那個湖邊獨坐窗臺的公子，忍不住回過頭來悄悄瞥一眼。她眼眶發(fā)熱，只瞧了一眼便又低下頭。男人又一路說了許多話，身旁的人卻一直興致缺缺的模樣。沈譽臉上始終掛著笑，引得不少路人傾慕的目光，他卻渾然未覺，只一雙眼睛都落在身邊的人身上。 長街很快走到盡頭，寬闊的湖邊矗著座巍峨樓宇。正是當(dāng)年沈譽常去的那間。云朵還記得，是叫古月軒。那時她總將糖水?dāng)倲[在湖對岸，戴著斗笠偷偷瞧對面樓上的公子。如今那公子就走在自己身側(cè)，還是那個清風(fēng)明月般的人，談笑間自成一派風(fēng)流。沈譽似乎也想起什么，步子慢了下來。就是這么短暫停留的片刻，便聽見有人在喚自己。兩人齊齊回頭，云朵登時定在原地。裴寧寧站在古月軒門口，目光如炬，幾乎快將她穿透。心跳不受控制地變快。要抬腿時，竟發(fā)覺連雙腳都發(fā)軟。云朵呼吸變得急促起來，莫名涌起的巨大酸楚頃刻間將她淹沒。對面的人快步過來，為首的一個先笑著迎道：“二爺怎么突然又來了？下午那般挽留也不見您逗留。”沈譽頷首，微微側(cè)身看向身邊的人，聲音聽起來比先前更溫柔了幾分。一一指著面前幾人道：“這位是我的好友程緒，這位是杜大人的三公子，你見過的?！彼鸬氖衷诎肟章宰魍ｎD，又繼續(xù)道：“剩下兩位你也認(rèn)識，這位是裴將軍的獨女，另一位是租給你店面的李老板。”杜三爺和李老板紛紛向二人拱了拱手，說著什么客套話。云朵什么也聽不見，目光只停在裴寧寧身上。裴寧寧也看著她，眼睛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緒。手臂忽然被什么碰了碰，強迫云朵回過神來。沈譽垂眸盯著她，輕聲道：“我和裴小姐說幾句話就過來。”云朵未有反應(yīng)，就看見男人和裴寧寧已并肩走到一僻靜處，相對而立，傾訴著什么。她鼻腔發(fā)酸，幾乎要垂下淚來，又不愿當(dāng)眾丟臉，只想轉(zhuǎn)身回去。倒是程緒體貼地破冰道：“原來這就是云小姐？久聞大名，如今得此一見...”他說著看向身邊的杜三爺挑了挑眉，“難怪他魔怔了一樣...”云朵是見過杜三爺?shù)?。那回和沈譽去茶樓聽書時，猶記得這位胖乎乎的二世祖落在自己身上那令她不安的目光。此刻的杜三爺卻像換了個人，再不似往日輕浮，客氣道：“我早就與你說過，你還不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