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安(魚復(fù)),夔門(瞿塘峽)。
這個素來被稱為益州東門戶的峽口,歷來是重兵扼守扼守之地。
早在戰(zhàn)國時期便成為了戰(zhàn)略要點,巴國在此修筑了江關(guān)抵御楚國的入侵;而公孫述割據(jù)益州時,改名為白帝城。
蓋因大江從巴蜀出荊楚,水道最為狹窄之處便是此峽口。
從巴蜀之地奔流而來的大江,水道原本有數(shù)百米之寬,但竟入夔門時,驟然縮減至不足百米!以大江辟此一門之勢浩蕩東瀉,兩岸懸崖峭壁如同刀削斧砍,仰視則是云天一線。【注1】
水流之湍急,無須以目視之,僅僅是傾聽江水奔騰呼嘯、擊拍兩岸峽壁那震耳欲聾的聲音,便可心中了然。
夷陵之戰(zhàn)后,漢吳兩國疆域的分界線乃是以此處分割。
抑或者說,昔日先帝劉備兵敗后,拖著病軀留在白帝城,至死都沒有歸去成都,乃是因為此關(guān)隘被一旦歸吳,日后巴蜀將無有寧日罷。
現(xiàn)今,漢吳共盟討魏,令往昔的金戈激昂消弭,讓人得以悅賞大自然的鬼斧神工。
譬如那山高峽窄、波濤洶涌的驚心動魄。
譬如感受那兩岸猿聲啼不住、輕舟已過萬重山的豪邁舒暢。
然而,受命出使吳國的鄭璞,卻沒有賞景的雅興。
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,自幼生長在石亭江畔的自己,在苦寒的隴右沒有長凍瘡、在黃沙遍地的河西走廊沒有被朔風(fēng)干裂肌膚,但卻在乘舟過峽口時,抱著船桅吐得七葷八素、狼狽不堪!
萬幸,夔門不足二十(漢)里長。
過了夔門后,水流平緩了許多,舟船亦不再突高兀落、起伏顛簸不定了。
而且隨行的扈從也大多嘔吐不止,就連忝為副使的謁者陳祇亦不可免。
多技藝、挾數(shù)術(shù)的陳祇為天子近臣后,頗受劉禪喜愛,常令之隨行左右。如今被遣為副使,一來是他出身望族高門,可彰大漢氣度,另一則是天子劉禪有意緩解他與鄭璞的關(guān)系。
鄭璞殺俘筑京觀,令天子覺得“類昔日翼侯”之稱不恰當(dāng)。
應(yīng)是“過于昔日翼侯”才切確!
何況,近些年他與丞相諸葛亮常書信與聞,亦隱約從話語中推斷出丞相對鄭璞日后職權(quán)安排,故而恐陳祇以后會被刁難。
雖說,有他護著,鄭璞戾氣再怎么重,都不會令陳祇陷入不復(fù)之地。